梵音

『苏雪』曲终人散

晚霞似锦晕染暮云，琴川街市华灯上。晴雪独身歇于茶楼垂眸望去，入目皆是三五好友结衣作伴走街串巷的热闹景象。

还有孩童围着一摊贩嬉戏，定睛瞧去，原是一个卖糖画的商贩。

  

回忆袭来，不记得多久的从前，她也曾同那个眉间朱砂的执剑少年尝过同一根糖画。

  

当年她将一根糖画塞进少年嘴里，少年猝不及防呆愣愣的模样似乎犹在眼前。

  

思及此，晴雪眉目舒展唇角微扬，齿间好似还残留着那股甜腻的味道。

天色愈晚，孩童在家人的呼唤声中渐渐散去，那卖糖画的小贩也拾起家伙事儿渐行渐远。

晴雪望着那小贩逐渐缩小的背影，方如梦初醒，眸中欢愉消散，唯余晦涩如苦药在心头蔓延。

原已是人不同。

夜色更深时，行人大多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。晴雪摇首叹几叹，不再胡思，熟稔地将茶钱摆在桌上，拎起早就备好的花灯随人流走去。

水河潺潺声入耳，晴雪寻了个人迹少至处方停下步伐。

  

水面上已有放出的花灯随波游荡，晚风拂过，烛心摇曳生姿，碎了湖心一弯月。

的确是一个放花灯的好天时。

意识到这点，晴雪心中的阴霾渐消散，也蹲下身来将自己篮中的花灯一盏盏放出。

  

她的目光伴着灯烛飘远，心中念起那一个个故人的名字。

忽有琴声悠扬随清风入耳打破宁静，晴雪凝眸望去，见是一佳人于湖畔亭台抚琴，心头猛然一沉。

晴雪眸中有水光逐渐浮现，狠狠吐出一口浊气。眨眨眼逼退眸中酸涩，提气飞身至人身旁，开口发觉声已有几分喑哑。

“沁儿，你爹……？”

琴音暂停，方才抚琴的女子偏首作答:

“晴雪姑姑，我爹数月前便去了…不过他交代了，花灯节时让我在此地抚琴等待姑姑。”

晴雪闻言只得颔首，念她失去父亲本想安慰一番，但双唇喏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，忧闷更深，只清晰意识到——

原来兰生也去了。

世间与己有关联者，青丘狐者无音信，同胞兄长无自由，天墉城中无凡尘。

叹也叹，悲也悲。

苏苏，世间还记你我者余几人？

方沁儿似乎能够感受到她的伤忧，杨唇笑笑开口:

“爹爹说他此生同亲友经历得足够多，已然无悔。若说有憾，也只是不能亲自来赴同姑姑约定……”

晴雪闻此言反而释然，惊觉当年的毛头小子原才是活通透了。又见沁儿语气逐渐低落，晴雪抿唇抚上她头顶安慰:

“你代他来，便也算不得失约。”

言罢晴雪便不再多说，素手一番双指间一片竹叶浮现。沁儿会意，亦抬手继续抚上琴弦。

一曲悠悠，遗韵绵长。

只不过一首旧曲并非当年太子长琴双魂所奏，也并非后来的幽都灵女同友人所合。

一曲终了，晴雪松开那片竹叶，望着叶子悠悠荡，落于水面飘向远方，才启唇:

“沁儿，明年花灯节我便不会再来了。”

故人都渐远，曲终人也散。

罢了。

  

不过好在那方家公子为了故人之约，特意让女儿来赴约全遗憾。没有如那个身负煞气的少年一般，未曾赴三年又三年的约定，同天墉城如今的掌门陵越留了一段遗憾。

  

风晴雪离开了琴川，再次踏上了远方的路程。

  

她的少年那般良善，怎会舍得让他们这些还记得那段往事的人一直遗憾？

  

所以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来寻呢。

  

:苏苏，等等我啊。